只在此山中

【祖震】观星者

地质学家Dan x 天文学家震

剧情脑洞全靠 @什么都没有 

警告:自闭症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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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星者

 

  晓光将破未破,Chen独自站在广袤沙漠中的观测台上。

  风卷过砂石,放眼可及之处寸草不生。他披着宇航中心的制服外套,一笔一划草拟卫星运行的轨道。

  这颗星八十年后将会回到原点,与地球交会一天,再度别离。

  如果这辈子能活八十岁,那么到时候大概也是相同的年纪吧。

  然后又是下一个八十年啊。

  那时这里还是荒漠吗?

  他拣出几个公式,沉浸在日出前的无限静谧中。

  无线电忽然沙沙地响起来,Daniel的声音笑着说:“喂,在等你回来吃早餐啊。”

 

  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要年轻多了。Daniel刚涉足宇宙地质学,去他们山腰上荒僻的观测站谈数据合作。那地方只有一个研究员,三四个RA,其中就有Chen。

  相比别人,Chen更神出鬼没:午餐时看不到,走廊上绕道走,就连Daniel自我介绍,他也只是仓促点一下头就跑掉。

  Daniel还以为自己被讨厌,私下问,别人习以为常地答:“没什么,他有点问题。”

  怕他不明白,又补上一句:“ASD。”

  等到黄昏,大家都搭小巴回家,Daniel留下来测夜间数据。本就空荡荡的小站夜里更寂寞,Daniel到处晃半天才回到研究室。灯拉开,视线里跳进一个黑色人影,吓得他魂飞魄散。

  Chen在窗边调试望远镜,一点声音都没有;他应该早就听见了Daniel的脚步声,眼睛却仍纹丝不动地端在目镜前。

  他没有家,也没想过给自己收拾个去处,就住研究室和仓库当中那一小间屋。后来他们在一起,Daniel夜宿那里,每每哭笑不得地躺在床上看Chen赤脚走过书堆和算纸间扫出的小径,弯下腰找一支新的笔或者没写满的册子。

  他很瘦,弯腰的时候T恤会荡过最下面一截肋骨,也会让Daniel敛息凝神地偷看到平时藏在头发下面的眉毛和眼睛。

  他们在Chen的床上做,格外小心谨慎;伸长的胳膊和腿总是轻而易举地扫落一点什么,把这个满满当当的房间弄得更乱。不管怎么做,Chen都不会发出声音。他高潮时脸上总是有种懵懵懂懂的表情,打开嘴任凭Daniel舔舐翻弄。

  好几次Daniel离开一会,回来就看到他靠在窗边写今天的日志:刚做完,身上只裹一条毯,嘴里咬着支烟;时不时抬起头看星星,几点烟灰扑簌簌掉进桌上的纸堆。

  “这样子很危险,”Daniel板起脸教训他:“不要在屋里抽。”

  这样说了不知多少次,Chen终于习惯到外面抽烟。Daniel隔窗看他烟头上的橘色在黑夜里一闪一闪地亮,觉得仿佛在看一颗很慢、很孤独的星,在轨道上循规蹈矩地自转,不慌不忙移过眼前。

 

  Chen是有点自说自话,在沙发上看节目时很容易便偎着Daniel的肩膀睡着,出差去野外观测又能对着望远镜几宿精神奕奕。他们交流也很少,学术比较多,日常几乎没有。自从三十代前半共同参与了采测卫星的project,Chen的方向完全往理论那边偏,更少交集。

  也有人给Daniel推荐过ASD的治疗资源,Daniel应承着,但schedule仿佛总是很紧;拖来拖去,几年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。忽然又想起这件事,翻翻日历,惊觉下周就是退休欢送会,只好对自己笑一笑。

  退休后Chen被频频返聘,Daniel倒是坚决要过休闲生活,一有邀约就赶快逃跑去科技馆开儿童天文讲座。

  他年轻时笑起来就很迷人,到七十岁还是一样受欢迎,被小朋友围得严严实实。

  “星星和大地看似没有关系,其实是一样的,”他端着地球模型笑眯眯地讲:“而且永远、永远有引力相连。” 

  有小姑娘眨着眼:“星星这么漂亮,好想要,能不能摘下来喔?”

  Daniel一本正经:“星星是很脆弱的!一旦离开轨道就会坠落、毁灭掉。星星又纤细又敏感,我们用望远镜能观测到的亿万分之一的变化,对星星来说都很严重,严重到天翻地覆。” 

  小朋友“哇”了一声,似懂非懂:“那我们要对星星温柔一点。”

  “银河看起来很漂亮,其实每一颗星之间的距离都非常遥远,”Daniel说:“星星是孤独的 永远一个人在宇宙中旅行。”

  小朋友们议论纷纷:“星星好可怜,那我以后每天晚上都跟星星说话。”

  Daniel假装严肃:“声音速度是很慢很慢,抵达星星的时间也许比我们的一生还要长。”

  小朋友很难过:“那要怎么办才好。”

  Daniel冲他们笑,有一点点狡黠,很温柔。 

  “我们看着他,陪伴他,仰望他,在他身边。”

 

  Daniel去世了。

  磨了很久的病,所幸最后没什么痛苦。

  他的学生来主持葬礼,兴许有受Daniel拜托,之后也常常来访,社工更是一周一次风雨无歇。

  Chen很长一段时间内没什么实感,时间和感情在他身体里走得太慢了。

  他渐渐发现身边十分寂静,屋子仿佛空掉了大半;家具陈设并未改动过,之前填满它的都是什么呢?

  他还记得自己在观测站的旧屋,Daniel出现后,那张床就一下子变得很挤。

  Daniel在身边陪他,他们就像两颗平行运行的星,引力是距离也是维系。

  他坐在沙发前翻相册,试图找出答案。他回忆他们在这里共同看过的电视剧,七八十集,剧情千回百折,主角爱得如火如荼十分惨烈,含含糊糊地想起从未对Daniel表白过。 

  对群星来说,人的一生是多么微小啊。还没来得及眨眼,新的轮回就已经开始,对爱情来说实在是太快、太匆忙了。

  他的生命或许还有几年,十几年……身体的悲哀,身为人的悲哀将会自然而然地将他吞没, 在他思索出悲伤的源头之前。

  Daniel拍了许多他的照片,按照年份和日期排列,就像他的观星手册。

  他们只有一张合照,是他们还年轻的时候:Daniel揽着他的肩膀,他局促地抱着胳膊,很不情愿,目光扭过去不看镜头。

  Chen看着那张合照,觉得眼睛有些痛。

  他慢慢地摘下眼镜用手背去抹。 

  他又想起最后的时候,Daniel拉着他的手;他身上插满了稀奇古怪的管子,仪器里各种各样的波频都在变得松弛。透过面罩那层透明的壳,Chen看见Daniel有点愧疚地对他笑。

  那时他并不明白。可现在坐在这里,照片像时间的镜子,黑色的塑纸里映出他陌生的、沾满眼泪的脸。 

  他又有点高兴,一点点。他想这种感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大概真是太长、太折磨了。

  Daniel一直是个情绪丰富的人。总是拉着他去看电影、看话剧,总是感慨良多,喋喋不休地对他唠叨。

  他热爱生活,朋友众多,他从未索求过Chen的回应。

  Chen拿着相片,茫然地沓去点点滴滴从下巴上坠下的水珠。他觉得自己开始理解Daniel了。

  这次终于轮到他来陪伴Daniel了。

  还有几年,十几年。

  这莫名其妙的、人类的悲伤会将他吞没。

 

  今夜窗外的星空并没什么改变。

  但这一秒也有旧的星星消失,新的星星诞生。

  Chen的作息依然不变:五点半起床,十点半睡觉,九点半写观测记录,不跟任何人说话。和Daniel的相遇是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,前后的生活纹丝不动。

  极偶尔提前写完走去室外抽烟,简直像是群星肉眼难辨的更迭了。

  这个节点的相遇,仿佛是轨道上亘古不变运行的恒星与一颗突如其来的彗星相撞;从你我的星球上观测,只能看到千万分之一毫米的位移。

  但对于遥远的、永恒的星辰来说,千万分之一是一种惊天动地的、创世般不可逆的变化:一旦轨道偏移,便唯有向着另一个陌生的航向永无止尽地行进。

  他一直活到九十多岁。

 

  荒漠中心兴建起新型都市,已经是许多年前的新闻了。

  两个高中生翘课去电玩中心打了一上午游戏,正意犹未尽地坐在便利店门口吃冰。吃花生冰的那个制服从第三颗才开始扣,得意洋洋趾高气昂。隔壁吃草莓冰的那个有双很讨人喜欢的大眼睛,平时是优等生;他第一次当从犯溜出来玩,觉得刺激又新奇。

  “听说今天有一颗卫星要经过欸。” 

  “卫星有什么好奇怪啊!”

  “八十年前发射的,今天又要经过这边了……就还蛮浪漫的啊。”

  “浪漫你个头,娘炮八点档看多了吧!”

  “你才娘炮!”

  “你最娘炮!!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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