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祖震】黑灰 之四
双教授 送给my布哥 @什么都没有
甜到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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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灰 之四
六点整，床头柜上的闹表开始用电子音无情敦促。
张震指头摸索着寻找开关。
他还没完全醒，意识软绵绵地堕在雾里；指尖顺着钟的轮廓按了半天，铃声还是一波强过一波。
“几点了？”枕边有人懒洋洋地打哈欠。
好像一盆凉水直泼顶心，张震从鼻尖僵到脚趾。
那个人还浑然不觉地揽他的腰，下巴一夜间新生的胡茬在肩窝里磨蹭：“再睡一下啦……”
“Daniel。”张震无奈发问：“你昨晚怎么没回去？”
“刚睡醒就下逐客令，”Daniel手臂绷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：“……好伤人欸。”
那只手臂顺道过来勾张震的脖子，嘴唇迎着像要接吻。
“停。”张震别过头。
Daniel眨眨眼。
“去刷牙啦。”张震叹气。
于是Daniel真的跳出被窝去刷牙。张震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穿一条底裤，光着脚慢吞吞走向公文包，从里面熟稔地翻出一套旅行牙具。
Daniel很开心似地，捏着那个塑料盒向浴室走，脊柱线穿过背肌在腰间折出一段漂亮的弧。地上堆叠的西服仿佛孤岛中的礁岩，Daniel的黑色系与他的灰色系；张震皱眉盯着看，飘散成环的视线又凝聚成点，从一团跳到另一团。
Daniel迈过衣服堆。他底裤与臀贴得很合，样子好到值得收税，左半边坡顶还印着一颗浪骚的爱心。
张震又叹气。
Daniel气定神闲地刷完牙，不慌不忙地折回来亲他。
张震边推边闪。
“嗯？”Daniel挑高眉。
“我还没刷牙啊。”张震冷静地说。
话音未落，他就被亲了很大一口，分开时还伴一声吸盘摘落般的“啵”。
来了。张震最头痛的两样东西：稳定关系与戏剧化。
他的外套已皱到不能看，Daniel的西服上也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折痕。职员会议上，张震注目他好几次：Daniel穿着前一日的衬衫西裤，旁若无人般侃侃而谈。
会议中气氛严肃，少有人侧目；散会后果然有关系不错的扯着Daniel的肩开玩笑，拷问他昨晚夜不归家宿在哪里。
午饭后他去敲Daniel office的门，Daniel正捧着个cheeseburger沉浸在四面八方的显示屏里，桌角摆着个样子乖张的藻类模型。
“Botryococcus braunii。”Daniel啃着汉堡说：“稀客稀客，来检讨合作意向？”
张震从手提袋里拣出一个塑料盒，放在办公桌上。
是Daniel的旅行牙具。
“这个，”他对Daniel说：“你忘记了。”
Daniel意味深长地望着他，他也不甘示弱；两人交锋了一会，Daniel先笑了。
“这算什么？”Daniel问。
“我们才交往三周。”张震说。
“我们都认识十三年。”Daniel狡黠地看他：“你害怕什么？”
“我没有害怕。”张震反驳。
Daniel问他：“argue irrationally，中文怎讲？”
“强词夺理。”张震生硬地答。
Daniel笑得更大：“你强词夺理的样子好可爱。”
他手上这个project逼得紧，Daniel前段实验写出的paper也在修改期，两人隔了段时间没有见面。
张震连续几天没日没夜地宿在办公室里赶工，一口气做完所有收尾；他想出门买罐coffee庆功，站起来却觉得步履虚浮。
“低烧诶，多久了？”Daniel迎着光读体温计上的数。他手边摊着大堆原稿，鼻梁架着金丝边的玻璃眼镜，正在审校最后一遍。
张震摇摇头：“不知道。你回学校做啊。”
Daniel捏他鼻子。
“痛。”张震说。他喉咙发痒，连着咳了好几声。
Daniel的轮廓在光晕里模糊，像打上了一个很好看的滤镜。他一页页翻着稿纸，声音沙脆；张震听着听着觉得困，含含糊糊地说：“你早点回去。”
也不知睡多久，醒来Daniel正背对着他理那一大叠稿；他支起酸痛的脖子看电子表：两点十分。
“怎么弄到现在？”他嗓子哑到像毛玻璃，开口把自己吓一跳。
Daniel摘下眼镜，拇指按捏着一对内眼角：“明天要交，你知我平时有多拖延……”
他匍匐过来，肘陷入枕头里，腕支着颊：“好困。”
张震心里的指针在气他落井下石与觉得好笑之间摇摆，半晌，他说：“上来啊。”
Daniel遂愿地溜进被里，贴着张震发烫的后背。
他胸膛的鼓动绵长低沉，张震以为他睡了，却听他在耳边讲话，嘴唇若即若离地仿佛将咬上来。
“其实我也有点怕。”他说。
“我没在害怕。”张震重申。
“喂。”Daniel凑得更近，把字句吹进他耳朵里：“你以前有没有迷过我？”
张震阖着眼，无边无际的黑幕里瞬息掠过无数组分镜。
欢迎式，白色的苹果花；学院外巨大的草坪，拥挤的回廊；通宵的party，外宿，舞会；毕业式，Daniel的工作志愿list；五光十色，黑与白，白与灰，一帧连着一帧，一年接一年，黑与灰。
“……没有。”他字斟句酌地答。
“我有。”Daniel说。
“我知你不愿冒险，要一步一步来，因我也是一样，”Daniel说：“但我不想三个月拖手，五个月接吻，半年你才准我在家留一支牙刷。”
两人沉默了片刻。
可能是被烧昏了头，张震答他：“……这些都有做啊。”
他说完就被Daniel咬了鼻尖：“真的很痛！”
Daniel捧着他的脸，眼睛看不见，只有声音在黑暗里漂浮。
“……想亲你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