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在此山中

【祖震】于无声处

一个布哥红蔷薇的同人
一朵白蔷薇 superstarx平凡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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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无声处


在夏天接近沸腾的午后。
他正背对着你系扣子,衬衫下摆露出两条光着的腿。
你盯着那个背影看,奇怪他明明有个挺翘的好屁股,却在两条腿上露了馅:从大腿根开始,一直到那个留着疤的膝弯;还有小腿,形状像一对细长的梭。
成长过速营养不良的青春期,在他身上有股未经稀释孩子气。
他回头找裤子,注意到你的视线,眯起眼瞪着你看。
你们对视了一会,终于是他先不好意思。
他讪讪地问:“干嘛啊你。”
你看着他的脸,这片刻竟忘了下文。
你便随口说:“有烟吗?”
他哈哈大笑,脸颊陷下一个浅涡。
他从地板上的外套里摸出烟盒,姿态浮夸地点了一支烟。
烟味呛辣,你耐心地看他迈开那两条瘦长的腿向自己走来,仿佛河川浅滩中伺机而动的水鸟。
你从他手里接过那支烟,他笑得更深了。
他解释:“就有点好笑。”
他说:“像那个德国英文老师的笑话。”
说到水鸟,窗外间或有鸟叫的声音,不知是什么品种,零零碎碎地藏在花荫里。绕满墙壁的花藤是白蔷薇,开放时好像奶油夹心,一颗颗奇甜无比。
有一则著名的寓言说,飞鸟若将胸膛抵在花刺上,歌声和心血可将蓓蕾染红。
且不说那些小东西有多狡猾,一朵花的开放哪里是值得以命相搏的好事呢?
对于一朵普通的花,濒死相许的多情又岂是种可以期待的幸运呢?
他在窗边长长地伸展身体,你觉得他像极了觅食的猫。
你吸着他的烟,烟透过滤嘴,仿佛将另个少年的呼吸吹入肺里。

十几岁的夏天总是过得很快。
在七月的尾巴上,他把头发染黄,用发胶抓出一个八面威风的造型。这样子不是很适合他,但你还是靠在单杠边听他说要去混社会,怎么怎么大杀四方。
事实是他家的单元将被卖掉,他也要退学,搬家离开这里。
你呢?你可能也要走,你的家人并不想在这个拥挤的城市定居下来。
你年纪还小,却过度迷恋歌里唱得稔熟的分分合合。反正人们都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很久,不是去了这里,就是去了那里。
你以为你们互相默许了这样的设定,拖着行李箱远游而去。

世事难料,你想念书,却成为superstar。
你遇到很多人,阅遍许多事。
你也会做梦,极偶尔地梦见他房间窗下的老墙。
每次都是墙上蔷薇开花的季节,能看到也能嗅到,白色的瓣包裹着金色的糖心。
某年某日,你恰巧与某位话事角色同席,又恰巧藉一个玩笑,你说起他的事情;而人家只是笑笑,毕竟九龙叫阿震的马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谁知你的那个住哪条街?
算是那些年你离他最近的一次交集。

终于你又来港录影,中间得一天假独自闲逛,鬼使神差驶离了中心街道,想食宵夜,半天才找到一家餐厅还开。
这间店离大路很远,门口只有一颗路灯在孤独地亮着。
大约也的确是晚了,点的餐端上来后,老板便招呼帮厨过来收拾。
店很小,客人也少,着实没有几张桌椅可擦;两个人弄得差不多,就一起坐在隔壁桌点起烟闲聊。
你并不很饿,舀了一勺炒饭慢慢吃着。
跟所有命中注定的再会都不一样,有别于脑内假设过的任何一种久别重逢。
你打量着他:很黑很瘦,下巴尖得有点过分;好像留长了头发,额头扎着的毛巾没兜住,漏了一绺下来。蓄了胡子,嘴唇周围稀疏的一片,不很爱说话,只是点头或者吸烟。
你看得太入神,那边也望过来。倒是店老板先认出你,不可置信地问了句是否是Daniel Wu?

你对他说车停在附近,要不要搭一程?
等他上了车,你却不问他住在哪里:也许他是说了的,观塘或者深水埗。
他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话。他打两份工,白天在建筑工地,晚上去茶餐厅,结过一次婚,仍然独居。
他说一直知道你的消息。
他说:“音像店都有贴你海报啦,很大一张。”
你把他载回你的酒店。
你们两个好好笑啊。

他走进淋浴间,你跟在他后面。
对于这种事驾轻就熟的你,却仿佛只怀着和人共享浴室的心态;你差点就要在腰间围一点什么的时候,雾磨花了镜面,你再也无法从中窥视他的侧脸。
你觉得你并没有任何改变,或许他其实也没有变。他可能马上要嘲笑你精致打理的鬓角,还有依然像女孩子一样长的睫毛。
他只是沉默着。
沉默着转向你。
他嘴唇很干,好几处浮着皮,在花洒下淋了这么久也泡不开,全没有了十几岁飘着水汽般的形象。
你等着他给你讲手臂上那条伤疤的由来,长长的,缝了许多针;还有脖子上那几粒深深浅浅的瘢,很惹眼。
他告诉你手臂上是五六年前不小心被锯条割到,又因在后厨工作,每天都会溅到热的油花,并问你指哪一颗。
你没有很愕然,因你发现自己也没几件故事好说。

他的脚踝上多出一块刺青,墨汁浸黑了大片皮肤,很扎眼。
你提起那只脚踝,感到他的脚趾痒痒地擦着下巴。你去咬那个纹身,用牙齿拈起一小片皮肤,几乎是凉的,踝骨很细。
像这样子,身体仿佛能比眼先一步互相接纳。
他目光向上看你,你也看着他。三十多岁的他眉眼已完全长开,很舒展,让你觉得像是在远眺雾里遮住的山。
你们陷在沙发里,水珠从头发甩到脸上。
你们还是接吻了,仿佛某种挖掘时光胶囊的仪式。你捧着他的脸,因太瘦削,他的颧骨在你手心里触感突兀。

他坚持要走,你送他出门。
你向他要一张便条,你要写号码给他。
你看着他掏出便利店小票,两个空的口香糖壳子,还有一张印得花花绿绿的风俗卡片。
气氛尴尬了几秒钟,然后你们都笑了。
你用圆珠笔在一条丰腴白腻的大腿上记下自己的号码,你在“E奶正妹”旁边写上“Daniel”。
你要他一定打给你。

他没有打给你。
回国之前你又去了那家餐厅,在黄昏时,尚未入夜。
你悄悄看着他忙碌的样子,站在飘着油星的水沟边抽完了一支烟。
然后你绕到前面去,重新迈进正门,招手把点单的waitress唤来:“唔该你转告下阿震。”
讲什么?
由头来过?
waitress年纪很轻,性子也很急,等不过几秒便沉着脸去招呼别人,剩你一个不知如何是好。
像被逼到绝境忽然顿悟,又像本就平平波澜不惊。
你环顾四周,并没有人在逼你,也没有人在等你。
于是你仿佛了无牵挂般地走了。

回到三藩市,日程依旧很紧凑。
这天念台本到深夜,你照例去天台抽烟。
城市的上空没有星河,楼群中灯光却分外明亮,有风无风,那光都粼粼闪烁。
你找火机,低头正看见这一片光。
你忽然就哭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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